*BL有,慎入

*若觀看後發生任何症狀,本人一概不負責

*紀念GO代眾天使

 

 

 

 

到底是什麼,在他的心上發狂似的亂跳。

松風天馬輕輕按上了左襟,然後闔上眼睛。

他無法說明,只知道,他的世界正逐漸崩塌,一點,一點,一點的下墜。

他緩緩走向了世界的終點,義無反顧的。

「你的人生很精彩。」他傻傻的笑了出來,但眼前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卻不怎麼好看。

「再見。」

然後是什麼消失的聲音。一切瞬間散落開來。

 

 

 

劍城京介拿著一袋類似金沙的東西端詳著,他轉頭問了問旁邊的人那是什麼,但對方卻只是笑著。

「祕密。」他說,然後抬頭仰望星空。

這裡沒有所謂的白天,顧名思義就是永遠只有黑夜。

但實際上,不只夜晚永恆,時間也是。

仔細一看你會發現,這裡的時間是靜止的,從一成不變的星軌就能知道。

劍城眨了眨眼睛,告訴對方他的作業還沒做、考試還沒準備、小組報告一句話都沒有參與到。

「考試什麼的太麻煩了吧。」松風天馬輕輕勾起嘴角,以一種驕傲的態度說道:「我們這裡連規矩都沒有。」

「這不見得是好事。」

「也不見得是壞事。」天馬雙手向上伸了伸懶腰,「至少我覺得很棒。」

「你要向我解釋來龍去脈了嗎?」

天馬沒有回答,只是依然傻笑著。

劍城京介充滿疑惑的眼裡,他的身影正前後搖擺著,風隨著他的身段飛舞,輕吻他深色的髮絲。

那張笑著的臉,不知為什麼,從他眼裡看出了一點點的憂愁。

「抱歉。」

「什麼?」

「抱歉我沒辦法跟你解釋來龍去脈。」

「為什麼?」劍城撥開了擋住視線的瀏海。

天上的星星並沒有閃爍,他的瞳孔卻微微的發著光,松風天馬揉了揉他那雙漂亮的眼睛,「因為我也不知道……」

摻雜哀傷的語氣,在仲夏的清涼的夜晚獨樹一格。

劍城想要繼續發問,卻在看見對方疲憊的哈欠下作罷。

「該睡覺了吧,床在哪?」

「我們沒有你的床,你得自己搭。」松風天馬說的輕鬆,但劍城卻是聽的一臉錯愕。

沒關係,你今晚可以跟我睡。松風天馬是這麼說的,然後展露出了他那大大的笑容。

極具攻擊力的這種,感染力99%的無敵微笑。

就這樣,劍城隨著他的帶領來到了他們的祕密基地。

這裡的東西應有盡有,但是和自己所居住的地方不太一樣。

簡單來說,他們沒有手機、電視、冰箱、日光燈,這讓他徹底覺得,眼前這幫人根本就是原始人來著。

好,沒有3C這他認了,其他的卻讓他更加傻眼。

他們的沙發並不是沙發,而是由巨大芒草組成一圈一圈的草蓆,可以席地而坐的那種;他們的打水系統不是水車之類的裝置,而是可以這樣一球一球拿的。

對,一球一球,擺放在類似櫃子的地方,渴了就拿一球喝,但味道和人類世界的水差不多。

與松風天馬共眠的那一晚,他可以明顯的感受到他過低的體溫。

天馬穿的很少,僅僅有布料所製成很像裙子的衣服簡單一件而已,劍城忍不住就往他的露出的肌膚摸了一把。

「好冰。」他以不驚醒對方的音量碎念道。

這裡實在是令人很匪夷所思,似乎不像自己居住的地球。世界什麼無奇不有嘛!說不定是什麼未開發國家,好,至少不像自己所居住的日本。

但這一切根本奇怪透了,天都還沒亮,祕密基地所有人卻全都紛紛起床了。

「我們沒有白天啊,傻瓜。」天馬嘲笑道,劍城只好迷迷糊糊的從床舖爬起來。

他們正常的刷牙洗臉,用的工具卻挺奇怪,然後正常的吃早餐,只是餐桌上的東西也很奇怪。

「不要客氣,吃啊!」一個帶著頭巾的小不點將最豐盛的那一盤推到劍城面前。

雖然並不是想像中噁心的昆蟲套餐,或是巨型動物的內臟,這其實有點像義大利麵,只是義大利的方式不太一樣。

他勉強說了謝謝,然後再偷偷把它丟給天馬。

「走吧!我帶你去冒險。」吃晚早餐之後,松風天馬就抓著他的手一溜煙的往外頭衝。

他們來到相遇的那個斷崖邊,看星星的那個地方,依然是一望無際的夜空,和東京充滿光害的城市不一樣,這裡所有的星辰都能一覽無遺。

劍城京介不由自主的發出了讚嘆。

「我之前交給你的東西你還留著嗎?」

「嗯。」他摸摸口袋並掏了出來。

松風天馬從束口的地方開了一小角,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閃得更加的漂亮。

「你們的職業是挖礦嗎?」

「我知道你在想什麼,但這不是黃金。」天馬從小布袋中捻了幾粒粉末,然後戰戰兢兢的放在劍城的手心中。

「這叫神奇金粉。」

彼得潘嗎?穿綠色原始人裝的那個?劍城一臉狐疑。

關於神奇金粉的印象,他還停留在故事的那個海盜船、虎克船長、七個小矮人……啊不!錯棚了,那是白雪公主。

因此,當真真正正的神奇金粉出現在他面前時,他以為松風天馬是自以為有趣的開了個國小生等級的玩笑。

「它能讓人飛嗎?」

「某種程度來說可以。」天馬小心翼翼將取出的金粉撒回原本的袋子裡,「但是和小飛俠裡面的不太一樣。」

「怎麼說?」

「我們沒有仙子送金粉來,那是從花裡開出來的,還有,我們也不會把金粉撒在自己身上。」

「不然要怎麼飛。」劍城細細的看著天馬童稚卻帶點堅毅的側臉,口氣突然溫柔了起來。

「其實金粉不是用來飛的,是用來許願的。」

他又勾起了他好看的嘴角。

劍城京介看的出神了,他先是觀察天馬藍色的眼睛,接著是鼻樑,再來是臉的輪廓。

載滿溫存的風襲來,打在兩人的臉上,天馬閉上了眼,略長的睫毛在風中輕輕的擺動。

很玄,他的側臉,又或者說是可愛的感覺。

劍城忽然感到心臟有股重擊,正一波一波打在左心室,他有點難受的揪住了左襟,然後看向了一臉傻的他。

怎麼了?他問,劍城搖了搖頭說沒事,兩個人就這麼吹著風,過了大半天。

他連自己都沒有發現,這樣看著松風天馬的舉動已經嚴重影響到他心臟的安危。

 

 

 

「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長怎樣嗎?」

在某一日的下午……對,大約這個世界的四點左右,劍城問了天馬。

他是以一種純聊天的心態問的,而松風天馬的回答也在他的始料之內。

「當然,但是我在這裡過得很好。」天馬邊採摘收成的果實,一邊轉頭回答。

「我們這裡什麼都不缺啊,感覺外面很陌生,會有很多壞人之類的。」

天馬將手中至少兩個頭大小的莓果向後拋,然後由劍城接住。

這裡的自然系統,不管是樹、花、稻穗,全都大了好幾倍,讓劍城真心覺得自己就身處在巨人國內。

之後,他選擇如今隨俗,他原本那一身高中制服已經不知道哪去了,所以就穿上了跟天馬相同的服裝。

劍城將接來的果子扔入了更大的籃子裡,然後再拖行著跟隨天馬走去。

「外面的食物很多。」

「這裡也不少。」

「外面的白天很長。」

「如果我說我是吸血鬼呢?」

「外面的世界很大,跟這裡不一樣。」

松風天馬忽地停下了腳步。

劍城京介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這麼停在路中央,於是他滿心疑惑的歪過了頭。

「還好嗎?」他放下了綁在籃子上的粗繩,向前輕拍天馬的肩膀。

還好嗎?他又重複了一遍,而松風天馬則是忽地回過神來,連忙說著自己沒事。

夜晚的森林充滿著大大小小的生物,有吃肉的、一腳能夠踩碎的,但大部分都算和藹可親。

雖然大多沒有殺傷力,但是走夜路通常也是伴隨著危險性,因此,他們計畫每次由兩人一同前往覓食,然後再分享給祕密基地所有人吃。

就像是約定成俗,沒有人有怨言,或是貪圖著要多一點的糧食。

松風天馬和劍城一組,今天是他們第一次出任務。

劍城對這裡展露出了滿滿的好奇心,天馬也不厭其煩的回答他所有的問題。但是,現在是怎麼了?

劍城不太敢再喚天馬的名字了,他將原本搭在對方肩上的手移開,停留在冷咧的空氣中。

他向後退了幾步,等待松風天馬能夠再度回應自己。自從他接連說了好幾次沒事之後,兩個人就這麼處在一個尷尬的空間,沒有人先開口,只有蟲鳴鳥叫在夜空迴盪。

過了不久,松風天馬才緩緩放下了關著類似螢火蟲的小提燈,然後轉身,他深深皺起了眉心。

那雙湛藍的眼睛,和天空映成了相同的顏色,令人著迷。

「你一定要記住一件事。」他走向前,緊緊握住了劍城那雙纖細的手,兩人在轉瞬間只剩下一個傾身的距離。

劍城看著被緊握的掌心,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在肚子裡翻騰。

他想著不能理會自己亂愫的心跳,然後再度看向天馬堅定的眼神。

「這裡簡直就是夢幻島的翻版,但是,你不是彼得潘。」

劍城聽了一臉茫然,而天馬卻是佯裝了一臉笑,然後走回原本的方向。

那抹笑很苦,明顯的很苦,但是劍城並沒有拆穿。

可能是因為捨不得,他猜。

 

 

 

隔天清晨時刻,天馬起了個大早。

他們幫劍城搭了吊床,就在天馬的旁邊,因此,當天馬躡手躡腳起床時,繩子搖搖晃晃牽扯的聲音就被劍城聽見了。

他瞇起那雙琥珀色的雙瞳,看著松風天馬離開了山洞木屋的門口,然後消失在視野中。

於是,他決定偷偷跟上去。

他是新來的,儘管年紀是這群孩子中最大,而且還是足球隊的主力,他卻差一點跟不上天馬的腳步。

他忽然覺得自己17歲的腦袋,和敏捷的運動神經,在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場。

劍城暗自嘟囔著是因為自己對這裡的地形不熟識才導致差點跟丟,然後撥開卡在路中的大扇葉。

他以不至於被對方發現的竄動,推開了一片片的障礙,才終於抵達了終點。

只不過,在眼前等著他的並非松風天馬的身影。

他又向前走了半步。

一片金黃的天際,在眼前散開,佔據原先巨大的黑暗。

他倒吸了一口氣,由衷的驚嘆起這裡的美麗。

「好猛……」

他以琳瑯滿目的視線,表示景觀美不勝收的程度。

一大片的金色,讓他幾乎忘記自己出門的目的,而就在他想起「要找松風天馬」時,目標已經矗立在自己眼前。

他孤單的站在一片金黃花海的中央,不解的看著遠方的自己,害得劍城緊張的吞了吞口水。

天馬眨了眨他那水汪汪的眼眸,然後不假思索的轉身──走回華麗的美景中。

就像是故意忽略劍城,或是要劍城來找他,但依然搞不清楚狀況的他不曉得是哪一個。

藍髮的少年嘆了口氣,然後以小跑步奔向松風天馬所在的位置。只見天馬悄悄跪了下來,然後看著沒有盡頭的花海。

劍城正站在天馬的斜後方,他看著他闔上了眼睛,十指緊扣,喃喃自語著些什麼。

就像是祈禱。虔誠、真心實意的祈禱。

過了半晌,松風天馬才終於讓膝蓋離開了地面,然後轉過來看劍城。

劍城靜靜的看著那雙已經發紅的眼眶,從心裡莫名的冒出了心疼。他屏住了呼吸。

「別哭。」他說,手伸上了對方稚嫩的臉頰,為他擦去流下的淚水。

「真的,別哭了。」劍城無奈的嘆了氣,但天馬的眼睛卻又被鼻酸醺得更腫。

他不知道是什麼造成他這樣,也不知道什麼能讓他停只哭泣,所以劍城也只能選擇靜靜的,看著眼前矮上自己一截的傢伙,試圖壓抑眼淚的放送。

劍城京介無視了對方悄悄縮緊的拳頭。

那隻,已經沾上了點點金粉的手。

 

 

 

已經過了將近兩小時了,同時也是基地裡大家該起床的時間。

就翹班吧。松風天馬微笑著說,而劍城也只是點點頭。

他們倆就坐在花海中央,那唯一一株木本植物下。劍城轉身撫摸著它年邁的樹皮,然後抬頭估算了一下他的高度。

幾乎可以算是神木了,看起來卻依然堅韌,就像是班上的數學老師,老歸老,卻老當益壯。

劍城回過頭來,看著天馬雙手抱著膝蓋,後身倚靠著粗大的樹幹,然後把頭埋進了胳膊內。

金燦的群花隨天邊吹來的徐風而搖曳,順便吹起了兩人單薄的衣袖,也吹垮了天馬的眼皮。

他遮住了那雙藍色的靈魂之窗。

「這些都是神奇金粉嗎?」劍城率先開口。

他歪過頭來想看看天馬的反應,但天馬卻依然沒有睜開眼,像是在假睡一樣。

「這裡很多呢!很漂亮!」

他試圖讓對方能有一點反應,即使他知道都是徒勞。

松風天馬曾經對自己說過,神奇金粉非常珍貴,所以他才會要劍城好好保管、取出來又謹慎到一個不行。

五年,每個孩子大約可以分配到一小袋的量,而且不是每一個五年,金粉的產量都能如願。

金粉的多寡決定了願望的難度。

舉例說,「想要飛翔30分鐘」的這種願望,只需要一個半個手心的金粉就可以解決;但「想要長出一雙翅膀」,這可不是一個拳頭動的量就好。

據大家多年經驗,這種花生長在島嶼的邊境,也就是他倆現正所在位置的方圓100公尺外。

他們說,這種花出現的地方再往前走,即被詛咒的禁地──也就是這一片漂亮的花海。

他很確定自己是誤打誤撞進來,但松風天馬就並非如此了。

他看見天馬從他蜷曲的身段裡浮出半顆頭,已經沒有血絲的眼睛失去了焦點。劍城朝他的頭上胡亂摸了一把。

這裡的確就像是夢幻島一樣,島上的孩子永遠不會長大,「多年經驗」也是由這群10~15歲的孩子們拼湊起來的。

自己身為唯一的高中生,說來還有點慚愧。

「別這麼消沉,如果你能體會歷史倒數第二的絕望,這些都不算什麼了。」

劍城接著在無人回應的背景下尷尬的閉了嘴。為了讓對方愉快而出賣自己的糗事,顯然不是個好主意。

正當他放棄,準備讓天馬一個人靜一靜時,他卻忽然開了口,「你會不會覺得我像騙子。」

「騙子?」劍城提高了聲調。他停下了準備起身的動作,又坐離原本更加靠近天馬。

「我說神奇金粉很稀有,然後又偷偷跑到這種一堆金粉的地方。」

他輕吐了一口氣才又接著說。

「不是很惡劣嗎?瞞著大家,自己卻在這種地方用大量的金粉。」天馬嘲諷似的笑了出聲,然後冷眼望向了遠方。

「大家……都不知道嗎?」

天馬搖搖頭。

劍城有些無語的抿起了嘴,他相信松風天馬是有苦衷,而非自私自利的人。

跟島上的人相處已經快要一個月了,跟天馬的相處也是,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洗禮,他根本看不出他的身上有這樣一點壞的因子。

他們全都是單純的孩子。善良、純真、卻勇敢、團結的一群人。

「我不覺得你是騙子。」劍城揉了揉睡眼醒忪的眼睛,並得到了天馬的注視。

「至少我覺得不是。」他攤手。

而天馬則終於露出了笑容,他瞇起了動人異常的笑眼,對著劍城開懷的彎曲。

「神奇金粉是用來許願的。」

「是啊。」

「但真的有辦法許願嗎?」

「難道不是嗎?」劍城挑起了一邊眉反問,轉頭看向天馬沒有表情的側臉。

「你有許過嗎?」

劍城看著天馬往自己的眼睛看去,然後以一種可笑至極的眼神望著他。

他13歲,本應佈滿青春的臉龐,頓時卻顯的消瘦而憔悴。

有點…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了,劍城強忍住了發痛的心扉,然對他說道:

「你想說什麼?」他直接切入了正體。

而天馬卻依然望著他逃避的眼睛,淡淡的說:「你知道這種花叫什麼名字嗎?」

天馬從腳邊摘下了一朵,交予了對方。

劍城怔怔的看著眼前那朵撒滿金亮的花,然後不清不楚的就這麼接過了。

「它就叫神奇花,跟它的金粉一樣。但是傳說中,他還有一個名字……」

劍城一邊把玩著手上的花蕊,一邊等待對方接下來的介紹。

松風天馬欣慰似的張開了嘴,湊近劍城的耳邊,然後將話語的收尾歸還給了風。

他停下了玩弄花朵的手,然後緩緩將視線移到松風天馬面前。

「虛華。」他又說了一遍,口氣是這樣的毅然決然。

 

 

 

之後,他們回到了基地。

原本以為會被罵的他們,結果卻是收到了大量的關心。

跑到哪去了怎麼不說一聲?

晚上叢林很危險,有沒有遇到什麼,有沒有受傷?

這樣讓我們很擔心知不知道……來來來坐下來休息,我看看有沒有怎麼樣。

一個名叫神童的14歲少年,就這樣強壓著兩人坐到大客廳的木椅上,任由基地的各位觀察他們的各個部位。

「嘖嘖、原來是去約會嗎?」

唯獨一位自認清流的傢伙沒有靠近人群,而是依靠在梁柱消遣起他們。

不得不說,整個島上的孩子們真的都非常和善,但偏偏就有一個傢伙,是劍城怎麼看都感到不爽。

狩屋正樹,他緩緩走向被當成展覽品參觀的兩人,然後頑皮的對劍城做了個鬼臉。

「那小子真的很討人厭……」他對天馬吐了吐耳語,而天馬也只是乾笑了幾聲。

「所以你們剛剛到底去哪了啊?」倉間好奇的問道,一旁的小矮子西園一邊跟著點頭附和。

「呃……我們……」

「我們剛剛只是去……哪裡來著?」

「那個,好像是迷路了對吧?」

「對對對,迷路了。」

「迷路了?」眾人不約而同的議論。

而一臉尷尬的天馬和劍城只是勉強回應著幾句,然後聽神童接下來所說。

「就因為怕你們迷路,所以讓速水和濱野去找你們了。」

「真的很對不起。」天馬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,然後在大家的慰問之下不斷不斷的說著抱歉。

這讓劍城感到有點奇怪,原本在花海中那副憂鬱、若有所失的松風天馬瞬間像變了一個人似的。

他覺得天馬還在壓抑,還是有話沒說。

劍城在想,大概只有自己發現了天馬的這個祕密,並且,他其實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。

因為當天馬發現自己時,那種酸澀的表情,似乎顯的很害怕與驚慌。

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再和天馬好好談談,但是首要,或許從夥伴們那得知些什麼也會有點幫助。

劍城暗自下了決定,然後一邊回應著旁邊一臉關愛的粉毛男孩(雖然長得很像女孩)。

他想獨自解決這一切,想讓天馬開心,想回到真實世界。

說不定,他甚至能夠說服天馬。

可以,兩個人一起回去。

 

 

 

現在松風天馬和那個狩屋一組出任務去了。

聽說他們兩個是同個時間來到島上的,大約是十年前,兩人還是國中生的時候。

另外還有更早來到這裡的孩子,當然,幾百年前抵達的都已經不在了。

但是他們並非年紀而死,絕大多數的人,都是因為觸碰了禁地。這些人大多屬於島上的老鳥,對各處很熟悉之外,也掌握了不少關於這裡的傳說。

所以後來的大家才會把這裡列為禁地,就因為太多人、太多人在這裡死去……

劍城聽到這裡,莫名的蹙起了眉心。

這些資訊全來自於目前島上最資深的男孩──三國太一。

他原本沒有想過,會有人他問關於禁地的問題,沒想到卻是從年紀最大的新人首先開口了。

三國本來是不太願意說的,他不知道劍城想要做什麼,甚至是以為他想貪求那裡用之不竭的金粉。

但是看到他誠懇拜託的樣子,卻又心軟了下來。

「聽說之前的孩子們,都是抱持著貪念到了禁地,願是許了沒錯,但生命卻也因為這樣凋零。」

三國略又深意的閉上了眼睛,然後繼續說下去。

「感覺冥冥之中有股力量,一旦有人心懷不軌就會被那股魔法殺掉。因此我才會跟他們說,採集金粉的時候千萬不可以接近,甚至有一些新來的孩子我都希望他們不要知道。」

「這裡是天堂,但是卻有詛咒。」三國輕笑了出來。

劍城將頭抵在交叉環扣的雙手上,然後沉重的嘆了氣,身為這裡最年長的人,他自認自己有「大人的煩惱」,他也是這麼搪塞三國。

他正想著天馬的事,那一天所有的情況他根本不了解,就算他身處其中。

只要想到他那天所流下的淚水,他心裡就會一陣酸,就算,根本……完全沒有邏輯。

劍城逐漸發現,他想著松風天馬的時間越來越久,甚至讓他差點忘記必須回到現實的目標。

這樣的情況實在是不太好,但他並不打算放棄,兩者都是。

「我可以問嗎?天馬為什麼會來到這裡。」劍城說。

「其實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太一樣,也有人不願意說……不然,你又為什麼會來到這裡。」

三國反問道。而路過原本只是想倒杯茶的空野也被兩人的話題給吸引了過來。

她逕自拉開空著的草蓆坐下,並無視了劍城的傻眼。

「我不知道。」

「不知道嗎?」兩人異口同聲。

「沒、一點頭緒也沒有。」劍城煩惱似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,好讓頭腦能夠稍微清晰一點。

「但聽說會來到這裡的,一定都是有原因的。」空野葵拿起小湯匙,開始攪拌茶裡尚未溶解的粉末,並接著說:

「大家都是因為不想長大而來,對吧三國前輩。」她看了旁人一眼說道,而對方也只是默認性的點了點頭。

「不可能吧,我在莫名其妙來這裡之前,才跟爸媽吵了一架。」

「那是為什麼吵架?」

「為了成績?」三國連忙問道,卻被劍城一秒打槍。

「不是。」

「那是什麼?」

「交女朋友嗎?」空野也接著瞎猜。

「不是。」

「還是因為……」

「因為,我受不了被當小孩子!」

劍城似乎有些失態了。

他看著眼前瞬間呆若木雞的兩人,才發覺自己的怒吼隨著說話的同時,一同迸發了出來。

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,現在也好,先前對爸媽也好。

那天,他坦承自己的態度確實很糟。

平時只要有爭吵,大了約莫五歲的哥哥就會站在自己這邊,通常是以青春期為藉口,他總有辦法說服爸媽,最後讓兩方都能和平下來。

但那天,卻連哥哥都不願意為自己幫腔,一想到就莫名覺得煩。

一堆極盡繁瑣的事,學校、補習班、回家爸媽的臉色,沒有一樣他滿意的。

劍城記得,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傍晚,具體原因不太記得了,但導火線似乎是因為自己淋得濕漉漉的回家,然後招來了父母的責備。

之後,又爆發了更多更多的事,不只是因為雨的關係,只覺得在那一天、那一刻,所有芝麻綠豆大的家庭問題,都狠狠的爆炸了。

他不喜歡吵架,說實話,但是當下的情況全部只有反駁的餘地。

他討厭父母把他當作小孩,當作嬰兒,需要被照顧得無微不至,至少他覺得自己也算是個大人,他已經高二了。

「我卻被當成小孩,我不懂為什麼我會來到這裡,這真的很矛盾。」

劍城為自己作了一場完美的辯解,抬起頭卻看見面前的兩人若有所思的模樣。

「你覺得你長大了?」

「對。」

「但我們都還只是小孩啊!」空野一臉無法理解的說道,她的眼神就好像在跟精神病患溝通一樣。

不是那種不可一世的表情,看起來卻像是「又沒什麼大不了」的樣子。

「那只是氣話吧!我想。」接著開口的人並非三國,也並非精神科醫生,而是從自己後方悄悄冒出的人。

瀨戶水鳥從劍城後方露出了半顆頭,戲弄似的說道。

在劍城要轉身一探究竟時,水鳥卻瞬間出現在三國的旁邊,而還留在劍城身後的是原本擅長攝影,但來到這裡改成畫畫的山菜;以及喜歡玩武士扮家家的錦。

「你只是在賭氣。」水鳥又加深了語起氣說道。

「並沒有。」他不屑的冷哼。

圍繞在劍城旁邊的孩子們面面相覷,卻沒有一個人再作任何的回應。

而那名倔強的大男孩也並不以為然。

就在劍城準備轉身離開,想到外頭一個人靜一靜時,大夥卻連忙叫住了他。

「或許你只是在逃。」三國說。

「我不懂你的意思。」

「你說你是大人了,但這樣的生活卻感到很煩不是嗎?」

劍城不能理解的環上了胸。

「有時候人喜歡故作堅強,但是,這裡的人都很快樂……」三國接著欣慰的揚起了嘴角,「所以,我們都希望你快樂,對吧?」

身旁的大家點頭如搗蒜。

他覺得自己顯的有點愚笨,面對眼前這一群比自己都還要矮的孩子們,嘴巴裡說出來的話卻莫名超齡,還有勵志。

他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,現在的氣氛很尷尬,而那群婆媽團似乎是希望自己留下,好聽他們再說一番大道理。

「我想透透氣。」他苦笑然後隨便丟出了理由。

「如果是想要知道天馬的事情,可以去找……」

「找狩屋!」山菜茜接了三國的話。

「聽說他們之前是同學,同班同學。」錦咧了一抹乾淨潔白的微笑,然後送給劍城一豎大拇指。

「嗯。」

劍城在空中擺了擺手,接著走出了門外。

 

 

 

他在外頭只晃了一個半小時就受不了了,沒有手機的生活真的是令人髮指。

於是就這麼悠閒的又晃回了基地,而一進門,映入眼簾的便是外出任務的兩人出現在餐桌上。

「晚安。」天馬說,並且瞇出了笑眼。

而劍城也只是微笑以對,然後在大家的注視下坐到了天旁邊。

「我們抓到了大動物。」

「熊嗎?」

「很類似,但不是。」天馬搖了搖頭。

之後的晚餐時間,幾乎都是以非常和平的方式度過的,除了粉毛的霧野對獸毛過敏,還有天城和車田的打鬧,餐桌上的氣氛一直都很愉快。

在外頭這樣亂走了很久,他的腦子卻沒有任何運轉的跡象,他本來是想好好思考夥伴們所說的事情,包括要不要和狩屋聊一聊這件事。

但是看到那麼美的星空,劍城卻突然一個話題都不想再追究了。

而現在他看到了天馬,他正跟大家談天說地,心裡那股奇怪的感覺,便又無聲無息的湧了上來……

迫使他想起原本令人煩躁的一切。

「我想跟你聊一聊。」

「什麼?」狩屋趕緊吞嚥了嘴裡的肉片而差點噎著,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劍城。

「聊一聊,我只是想問你問題。」

他淡淡的說道,但眼前墨綠色頭髮的傢伙卻和他的反應呈反比。

「聊什麼,要聊天的話你跟天馬比較……」

「因為有些事非問你不可。」他斬釘截鐵的說。

狩屋往一旁的影山輝看去,但他也表示自己很意外劍城會找他。

坐在影山左邊的空野則是很用力的點了點頭,一邊以肘擊的方式示意狀況外的傢伙,其餘剛剛在場的人也都默默使了眼色。

「現在嗎?」

「你有空嗎?」

「我是吃的挺飽的啦……」

「那就走吧!」劍城接著離開了草蓆,然後頭也不回的前往了山洞口去。

留下了依然不知所云的狩屋和對面的人大眼瞪小眼,但天馬卻只是聳了聳肩,狩屋即在大家的指使下被影山給推了出去。

他首先來了一個踉蹌,然後不滿的對剛才動手動腳的人唸唸有詞。

「搞什麼啊……神祕死了。」他無奈的抓抓頭,然後以慵懶的步伐邁步走向室外。

天馬望著基地外那抹孤獨的藍色身影,微微皺起了眉頭。

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壓著得他喘不過氣,並且,他發現,當自己這樣望著劍城一個人的時候,就會變成這樣。

包含那次,當自己偷偷摸摸到禁地時,劍城的出現簡直是地震級的巨大。

因為,他早已用少量的金粉,讓自己活動的時候,不會被任何人發現。

沒想到他竟然跟了出來。

於是,他選擇故作鎮定,把自己原該驚恐的表情收了起來,然後轉身。

但是,並不只是害怕被發現而已。他發現當劍城闖進自己的世界時,他便開始習慣在劍城面前沒來由的心悸……

他向自己說了很多外面的故事、外面的新鮮、外面的一切變化,他說了日本又多了些什麼偶像,或者是什麼好看的電影令他印象深刻。

他忽然覺得原來外面的世界也很棒。

天馬總是靜靜的看著他冷靜卻不失溫度的側臉,然後等他轉過來就搖頭說著不要緊打發。

當他看著劍城望著天空,像是在想家的時候,就默默的許下了夢想。

他人生中第一個,打從心裡希望,是為了自己、也是為了在乎的人、為了當下,這樣子的夢想。

或許這一切都是註定,也或許,金粉的傳說根本是個謊言。當然,這些都沒有證據可考,但松風天馬知道,這些疑問全都始於劍城偷偷闖入禁地的那一天。

就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,在哥倫布沒有航向他所嚮往的東方前,沒有人知道,原來隔了一個大洋會有一塊更加廣闊的世界。

在劍城沒有來之前,他都不會為這樣的生活感到也有否定的可能,原來我們可能被困在象牙塔內,而非樂園。

對松風天馬來說,劍城的到來不只承載著變數,還有希望的曙光。

 

 

 

「你說……天馬是為什麼來到這裡嗎?」

「嗯。」

劍城關切的看著狩屋正樹托著下巴思考的表情,但狩屋看的卻是一臉尷尬。

他接著連乾咳了幾聲,然後轉身往星空的另一邊,好讓自己不要注意那種類似變態的表情。

「十年了,說實話還真記不太起來……」

「拜託,我真的必須知道。」

「理由呢?」狩屋瞄了他一眼,「總有理由吧。」

「我不知道該怎麼說,但我想幫他,所以我得先知道起因。」

劍城懇求的說著,然後皺起了眉頭,不過這些聽在狩屋耳裡卻顯的可笑。

「其實我根本不懂,為什麼那麼執著?」

狩屋想了想,決定先停下手邊思考的事情。

當初這傢伙來到這裡就覺得很怪,不管是年紀、個性、黏著天馬的程度真的都不是普通的怪。

甚至從他開始住進基地時,天馬的神態都和原本不一樣了,明明性格活潑很開朗的他,現在卻變得像憂鬱小生。

他覺得天馬似乎變了個調,好像想要逃離大家,試圖逃離這個世界, 而一切的始末,都是源於劍城京介的出現。

他覺得他不太尋常,這也是對他不友善的原因之一。

「我和天馬認識十年了,不,超過十年了,我不知道你對他做了什麼,但是我真的很不爽。」

狩屋插著腰嚴肅的看著劍城,又接著說了下去:

「他就像我的家人一樣,我不希望一個外人改變他原有的想法。」

「原有的想法?不要鬧了,生活在這裡就像是夢一樣,根本沒有什麼現實而言!」劍城反擊回去,然後撇開了原本的視線。

他不想去對上那雙銳利質問著的雙眼,劍城自己也很清楚,他根本沒有什麼資格干預這些,但只要想到這一切跟天馬有關,卻又不由自主的雞婆……

「你到底對他說了什麼?他從來就不是那種會想東想西的人!」

「不然他原本是怎麼樣的?」

「他很快樂,跟這裡的所有人都一樣!」狩屋大吼,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給一拳擊斃的感覺。

他感覺自己有點自大,這樣咆哮的樣子。

「難道快樂就是對的嗎?」

「難道你都不會覺得這樣的 日子過得很可悲嗎?」

「難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拋棄現實,拋棄長大,永遠當個小孩嗎?」

劍城瞇起了眼睛,對著眼前的人又說了更多,更多,不甘示弱的往狩屋的耳邊叫著。

但他終究只是個孩子,而劍城也發覺到自己說的有點過火了。

「你是溫蒂,我們都是。」

「閉嘴!」狩屋被逼出了哭腔。

他扯著自己的袖口擦掉溢出的眼淚,然後閉上了眼睛。

「我是男生,渾蛋。」

他不想承認,這些年來所有隱藏在心底的煎熬全都被劍城一語道破,這種感覺很不是滋味。

當年,他和天馬踏上這塊土地時,他本以為自己自由了,以為海闊天空。

島上的人表現得很幸福、知足,他們都有一雙隨時會微笑的眼睛,沒有任何煩惱壓力,沒有統治,沒有誰會討厭誰。

一切就像真的世外桃源一樣,全部都很美好,夢寐以求。

你能想像嗎?當有一個世界,沒有任何現實的束縛,沒有人會變老,你就像隻鳥,你的翅膀不會被綁起來,而是自由飛翔。

狩屋正樹把眼睛閉上了很久,好隱藏自己泛紅的眼眶,他邊隱忍著邊娓娓道來他所有的感想。

劍城聽著聽著便了解了大概的情況,不過這顯然和天馬一點關係也沒有。

「飛是可以飛沒錯,但是你被困在籠子裡啊笨蛋。」

劍城淡淡的說著,然後等待狩屋收拾好情緒,願意張開眼睛後再繼續發問。

「可以告訴我有關他的事了嗎?這樣或許也能幫到你。」

狩屋沒有太大的回應,而是很輕很輕的點了頭。

「天馬來到這裡的前一晚,他的父母沒有回家。

一直以來都是這樣,他爸媽做的是那種必須長期出差的工作,一個月下來,可能待在家的日子只有一天,甚至連一天都不到。

所以他在小學就學會了自己煮飯、洗衣服、打掃等等,他很獨立。

但是,他永遠都讓自己看起來很幸福,好像是刻意掩蓋事實一樣,就算他很累也不會表現在臉上。

在我們兩個來到這裡的前一天下午,我們去了學校附近的小公園。

他對我說,他不想長大。

因為長大就意味著要離開父母身邊,但是他連和父母好好相處的時間都沒有。

那時候的他看起來就跟現在一樣,明明有難過的事卻都憋在心裡。

知道嗎?當他最開始來到這裡,露出的表情是那種很真心的微笑,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,所以我一直覺得很欣慰。

但你一來,他看起來就又多了煩惱,原本那種故作姿態的感覺又跑出來了。

松風天馬這傢伙看似很堅強,但其實就是不想讓別人擔心而已,他喜歡一個人默默承受,我真的,都快要看不下去……」

狩屋嘆了一口氣,然後看向眼前正一臉苦惱的他。

你還好嗎?狩屋這麼問,但劍城只是說了聲自己沒事。

劍城有點難受的撫上了前額。那股卡在心上的感覺又出現了,但這次的感覺並不是煩躁,而是難過得像在淌血。

他忽然回憶起來到這裡的前一天,以及剛剛夥伴們所說的話。

他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有多麼的愚蠢,跟天馬的痛苦比起來,自己的理由幼稚太多了。

明明已經高中了,但那些自以為大人的樣子、以為全世界都不了解自己的感覺……其實全都是狗屁。

「你確定你沒事嗎?」狩屋半信半疑的又問。

但他卻連忙揮掉了那隻想要安撫自己的手,並對他表示想要獨處一陣子,狩屋也很識相的走開了。

劍城緊緊闔上了眼睛,像是在深思什麼,搜索什麼,或是挽留什麼。

所有前所未見的感觸都像煙火一樣一個一個在腦海裡爆炸。他好像突然能夠理解了,就像是煙火爆炸的瞬間,那種燦爛、那種豁然開朗。

就連到底為什麼那麼在乎他的原因……好像都有解答了。

其實一切都很簡單,他只是希望天馬快樂。

僅此而已。

 

 

 

你有夢想嗎?

沒有。漸進的指尖輕觸星宿的倒影。

「你並不是彼得潘。」他意味深長的對自己說。

「你也不是啊!」

劍城突然想哭,但是眼眶裡的產物卻只會原地打轉。

金黃色的花瓣散落在視線裡,紛雜卻美麗,然而,那雙燦爛的眼睛選擇閉上。閉上了好一段時間。

劍城緩緩的翻開了眼皮,接著走向了置身於絢麗花海的他,一步一步的,他緊咬住下脣,好讓眼睛不要紅得過份。

「別走。」

劍城在俄頃間狠狠抓住了眼前人瘦弱的身軀,然後攬入了懷裡。

背景充斥著金色的浪漫,飛舞在兩人之外的天邊,如同點點群星閃爍。

「拜託你留下。」劍城苦苦哀求,他跪下,抓住他栽在金色世界的雙腿。

「想知道我最後的願望嗎?」他輕輕的笑了出聲,但劍城卻急忙的搖頭。

「說什麼最後,沒有最後的。」

「不然先說個小故事好了,你好像比較有興趣。」他玩笑似的說道,不等對方的回話便接了下去……

「知道嗎?其實來到這裡的孩子都不太敢許願。」

他輕輕撫上位於自己腰際,那頭靛色的髮絲,就像是對著小孩子清唱搖籃曲的模樣。

「你可能沒有發現,但大家都只願意許那種很小很小的願望,例如說想要能飛簷走壁一天、想要得到蝴蝶形狀的石頭……這些願望聽起來很可愛,但其實很可笑。

我們不會存金粉許大願望,根本就不是因為我們知足,不是因為我們不貪婪……」

他一面順著他的髮絲,一面哽咽的繼續說:

「而是因為,來到這裡的我們,都沒有夢想。」

他輕輕捧起身下人白晳而滄桑的臉。劍城以下往上,朦朧的看著他充滿稚氣的臉龐,握住了那隻貼在自己臉上的手心。

「所以我們才都不是彼得潘,他是天生的冒險家,勇敢、純真、無畏。

而我們,卻還存在著世俗的牽掛,這座島只是收容所,並非充滿希望的地方。」

劍城靜靜聽著對方所言,卻一點也无法反駁。

「你要我怎麼做,你才肯留下。」

「我沒有辦法留下,傻瓜,我們都不屬於這裡。」他溫柔的嘆道,望著遠方一望無際的黑色帷幕。

「那你要至少告訴我你要去哪。」

「我不知道。」他抿起嘴唇,「我沒有目的地。」

「那什麼時候離開,會離開嗎?」

「等到你發現的時候,來找我的時候。」

「你不要對我說不能理解的廢話。」

「這些都是實話啊。」男孩苦笑。

夜晚的繁星並沒有眨眼,也沒有移動,北斗七星依然位於同樣的地方發光。

涼爽的風越吹越大,吹散了金色的虛華,沾附在劍城略長的睫毛上。

摻雜金粉的風有秩序的颳著,他也依然有規律的拍拍劍城需要安慰的後背。

「已經過了十年,我才終於知道自己的夢想是什麼,自從你來之後……」

劍城搖頭,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。

「我的夢想裡面並沒有你,卻和你有關,你真的很奇怪啊,就跟狩屋說的一樣。」

他微微笑道,忽視了眼底,源自劍城的無數抗議。

「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樣……」

他閉上了眼。

「我要你離開,滾出這裡。」

他的世界從一片紛亂的光明,瞬間被打回原形。

然後再瞬間黑暗!

劍城驚恐的從床舖上驚醒,然後摸了摸鬢角染上的汗水。

現在依然是永遠的夜半,做了個夢,大家睡得香甜。

他兢兢業業的看向一旁空著的床位,害怕的抓緊了被單。

這裡數十個無法直接證實的謠傳之一:來到島上的孩子,不會再有夢境的產生,一旦有夢,就會有人死。

劍城冷不防的捏了把冷汗。

預知夢在這個世界似乎是成立的,雖然有待商確,但他卻一點也不敢疏忽。

他緊揪著發疼且猛烈悸動的心臟,卻發現自己怎麼樣也冷靜不下來。

「這傢伙……被我逮到就死定了。」

於是他毫不遲疑的下了床,連忙穿起了鞋子就朝外頭奔去。

他衝過了所有阻擋他的障礙,然後憑藉著僅僅一次的記憶,向著傳說中的禁地前進。

某種不好的預感在刺痛的心上發酵,劍城真的急得快死掉了,他不希望任何的悲劇發生在如此美麗的地方。

所以他不顧一切的跑著,摔了跤,膝蓋被某種尖刺的東西傷得血流,但他管不了那麼多。

劍城終於氣喘吁吁來到了夢境的入口,然後用力的閉上了眼。

他撥開那片足以遮住視線的綠葉,然後毫不意外的,輝煌的原野佔據了所有的目光。

他試圖冷靜的看著那背對自己的身影,但是,陣陣的鼻酸卻一點一滴的襲上。

好痛。劍城流下了眼淚。

 

 

 

「拜託你,不要離開。」他含糊的說道,淚水已經佔滿了模糊的視網膜,鋪蓋在他白晳的臉上。

松風天馬回頭,傻裡傻氣的笑了出來,他以嘴型要劍城別哭,接著便緩緩走向花海中央唯一的樹下。

他無視了來訪者背後各種撕心裂肺的吶喊。

天馬輕輕觸碰樹幹上凹凸不平的氣孔,虔誠的閉上了眼睛。

「不要,所有的夢想我都會陪你完成,所以不要……」

劍城有點惱怒的喊了出來,他正試著忍住胡亂落下的淚滴,好讓自己能稍微心平氣和。

他接著再度輕喚松風天馬的名字,然後一顛一跛的走向他堅決的身後。

「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夢想。」劍城任性的說著。

某種程度來說,他只是不想讓一切那麼快就發生,也可以說是最後的抵抗。

他就像是在堰塞湖中載浮載沉一樣,水面看似平靜而祥和,其實肺裡僅存的氧氣正一點一滴的求救,連同掙扎濺起的水花。

天馬輕輕扭過頭,他看著劍城動搖而顫慄的瞳孔,憐惜的彎下了眼角。

「我的夢想,就是希望你不要後悔,不要跟我一樣。」

「所以你許願了嗎?你到底想要幹嘛?」劍城焦慮的抓住了他瘦小的手腕,就像是在禁錮一樣。到底,他只是害怕松風天馬逃走。

他琥珀色的瞳孔變得極度不像樣,變得不和當初來到這裡那樣自信、瞵視昂藏。

天馬往劍城伸上前的手回握住,然後淡淡的看著他眼睛裡倒映出的金色淚光。

「我希望你離開這裡。」

天馬笑著說,沒有注意到淚水已從雙頰悄悄滑落。

「你說的對,回到現實才是正確的。」

「如果你不想回去,我可以在這裡陪你,真的。」

劍城輕聲的說服著,他按住了他已瘦到不成人形的肩膀大力搖晃,但天馬卻不曾改變表情。

那種毅然決然的樣子。

「我想回去啊,我失蹤十年了欸,不知道我父母看到我會是什麼表情。」

天馬嘿嘿嘿的笑了出來,但劍城的表情卻不怎麼好看。

夢境非常殘忍的成真了,劍城正試圖挽回,他抓住天馬的雙臂,不斷發表自己的說辭,但什麼都撼動不了天馬所下的決心。

「所以你是想要回到現實世界嗎?」

「是啊。」

「為什麼想,為什麼要許這種願望?」

「因為我希望你過得好啊!」

「在這裡不行嗎?我們在這裡也能過得很好……」

劍城開始感到焦躁了,只見他緊緊抓著天馬麥色的小手不肯放開,但天馬卻是輕聲的跟他說了不行,他說必須讓劍城回到現實世界去。

他苦笑著搖頭,要劍城不要這樣。

「我們還能見面?」

「嗯。我會順便把你送回去。」

天馬往他的額頭彈了一指,跟他說不要擔心。

「回到日本之後,一定要來找我。」此刻的劍城就像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,他再三的問,而天馬也再三的保證。

「真的嗎?」

「真的,說謊的人是小狗。」

「天打雷劈比較好吧,現在的狗過得都挺幸福……」

「那就天打雷劈吧。」

「你真的不會食言?」

「相信我。」天馬伸手扣住了劍城顯然緊繃的雙臂,以一種很類似父母親的姿態,輕聲的安撫著對方已經逐漸崩塌的心靈。

那顆跳動著的,彷彿松風天馬所剩無幾的世界。

「你必須相信我,我接下來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你好,我不希望你傷心,所以,我會信守承諾。」

天馬紓緩了眉梢,他靜靜的看著劍城就像個小孩一樣,明明倔強的要死,卻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頭。

劍城看著眼前的男孩慢慢的跪下來,將眼前一朵金燦的花兒捧在懷中。

接著便開始唸唸有詞,而他終於目睹了願望許下的瞬間,那種巨觀的景色。

整片奇妙花瞬間奇異的發光,然後像是蒲公英一樣,隨著風散落在世界上。

劍城來不及讚嘆這片美好,他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男孩,將手中的花又握得更緊了一些。

「請讓他回家,拜託您了。」

他不知道天馬口中的您是指誰,大概就是當初撒下這些奇妙花種子的神之類的,但其實這都不是重點。

他專注的看著天馬從花海當中起身,然後轉向了自己。

他那湛藍的眼睛依然像當初一樣微微發著光,總是令劍城京介移不開目光。

「再見。」他說。

「再見。」他也說。

「你的人生很精彩,希望你的未來也能如此。」天馬說,然後伸出了手。

劍城下定決心的點了點頭,同樣也伸出手來,兩人握手而相視,天馬展開了微笑。

就這樣,劍城眼看著天馬的身體一點一滴的消失,然後他這才發現,自己的手不知何時也變得模糊了起來。

劍城停止了呼吸,好讓自己能夠聆聽心臟的跳動,他看著天馬才剛收乾的淚水,忽然又流了下來。

他的嘴巴一開一合的像是在說些什麼,劍城聽見了,他聽的很清楚。但是他一點也不訝異,而是開心的笑了出來。

因為松風天馬說的話,和自己心裡所想的,所追求的一模一樣。

「嗯。我也喜歡你。」

兩人蒸發在萬里的星空下、滿山的金色花朵中、滿腔的憂傷裡頭,只有風還在流動,吹散了他們最後的軌跡。

還有最後的,青澀的告白。

 

 

 

「都沒有人願意許個宇宙級的願望嗎?」倉間漫不經心的問大家。

起床的時間到了,基地裡的孩子們正收拾著自己的棉被,跟大夥開心的聊著天。

「誰要啊,沒有金粉就算了,我們連等價交換的本錢也沒有。」

回答的人是狩屋,他慵懶的將手伸到腦後,然後打了個舒服的哈欠。

「三國前輩呢?這樣子集下來,前輩的金粉應該也不少了。」

「其實我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,我沒什麼缺。」

「金粉什麼都能實現吧!如果在現實世界,我就會讓自己只活到三十歲,然後換來一輩子不用上學。」車田說。

「我想要搶劫學校附近那家釣蝦場,用速水換。」

濱野開了個有趣的玩笑,大家正笑著,只有速水發出了不滿的抗議。

「想要有所獲得,就必須有所失去啊……」神童略帶深意的喃喃自語。

照這樣看來,說穿了……人類根本就是膽小的生物。

明明什麼願望都能實現,卻沒有人敢嘗試,大家寧願待在這種安逸的地方,卻沒有人敢冒險。

因為只要會有東西犧牲,大家就會害怕去挑戰。

用足球來比喻的話,大概就是練球的時間會犧牲讀書的時間,沒有讀書就沒有好學校可以念,反正,很喜歡足球的人就不得不向現實妥協。

這裡的人都已經不算是孩子了,就算沒有社會的渲染,但大家的心智年齡早就超過了身體看起來的樣子,變得這樣世故,好像也理所當然。

「神童,你呢?」霧野問道,「你會想許什麼願望嗎?」

「總有一天吧。」他無奈的笑了笑。

起床時間的喧鬧已經差不多要結束了,西園信助卻感到一陣不對勁。

「天馬呢?他跟劍城好像都不見了。」信助高聲的說道,吸引了大家的注意。

「對啊,他們呢?」

「又是約會嗎?」

「狩屋你不要再亂說,被聽到就不好了。」影山輝急忙喊道。

「又要派人出去找他們嗎?」

「什麼什麼又不見了嗎?」只有天城現在才反應了過來。

「只有恐龍會那麼遲鈍啊,天城學長。」

「說到天馬,感覺天馬就是那種會用自己生命去換取願望的人呢!」

「這時候感什麼嘆,要是再這樣詛咒天馬,就算是前輩我也不會放過你的!」狩屋朝著錦來了一陣辱罵。

「放心放心,要是他想這樣我們也會阻止他的。」山菜茜說。

「喂──」

亂成一團的山穴樹屋,依然蓋不住黑夜的寂靜,被星空籠罩的大地充滿著詭異的安寧。

像是在傾訴著有什麼消失,什麼又重來。

什麼真實,什麼又虛幻。

什麼是什麼,什麼又是什麼呢?

 

 

 

所有消失的餘音,隨著沉默的謊言,配戴在真實存在的東方,正悄悄升起。

劍城揉了揉稍微疲憊的眼睛,從自己家裡柔軟的大床上起來。

早晨的日光意外的燦爛。

「早安。」

他彷彿對著天馬說的一樣。

「等等我,我去找你。」他輕輕揚起了笑容,一邊下了床好好的感受著,好久不見的家裡磁磚的溫度。

劍城並沒有注意到,似乎有什麼東西,在自己的生命中簡單的飄過,接著消失了。

他回應著樓下的媽媽,說自己很快就下樓吃早餐,然後抹乾了殘餘的淚水。

無影無蹤,一切瞬間散落開來。

金色的世界,還有那個人,全都化為烏有。

或許他懂,也或許他被蒙在鼓裡,但回到現實之後,他們都學會了裝蒜。

 

 

 

「一定,要等我。」

「我喜歡你。」

「嗯。我也喜歡你。」

只差一個吻啊,可惡。

(完)

 

或許有人會覺得bug!bug!bug!為毛金粉對劍城沒有屁作用!!!!

原因大概有以下這兩種:

 

1.或許金粉的故事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捏造的。

天馬在和劍城談心的那晚說了──「金粉真的能夠許願嗎?」

如果照著故事的劇情走向,天馬應該能因為金粉的保護偷偷摸摸的抵達禁地,但事跡卻敗露了。

故事裡面並沒有提到其他的孩子許了什麼願望,只知道他們把金粉當作錢一樣儲蓄。(天馬後面和劍城說的,只是簡單的舉例,純舉例。)

可能這裡的人都沒有用過蒐集的金粉許願,一代傳一代的,老鳥交代新來的人要好好保管這些,自己卻跑到真正能夠實現願望的天堂。

禁地才是真正充滿了魔法的地方,然而來許願的人卻忘了等價交換的原則,付不起願望的代價,所以死了。

天馬所做的前置作業反而變成了實驗。

神奇花的別名叫做「虛華」,也正是在暗指著一切都是鏡花水月。

嗯,大概就是這樣呢科科

 

2.力量的失靈,也可能是消失的前兆。

其實天馬在劍城尚未來到島上前,早就有到禁地的前例。

三國說過,偷偷到禁地的人會被那股魔法殺掉,但其實也有可能是慢慢凋零。

金粉的失效或許也正宣告著,他開始沒有使用這種力量的資格,而最後的願望,也正是他最後僅存的資格。

之前到底許了什麼,或是成真了什麼顯然不重要,相信連天馬本人也在迷惘,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麼。

當劍城的出現,喚醒了他對現實的恍然大悟時,他才開始理解,原來這樣的世界是什麼都沒有的。

他開始有了想要回去的「夢想」,不過這裡美好的種種卻成了回家的絆腳石,不過令他這樣躊躇不前的原因可不只一個。

他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劍城。

在劍城對他說外面的世界很大,和這裡不一樣時,天馬便開始動搖。

他知道劍城想要回去,但而且越快越好,畢竟時間不等人,沒有人可以確定外頭是否已物事人非。

「你不是彼得潘。」意思是要他離開。

而這樣的離開,又得要毫髮無傷,只有犧牲他短暫的13年人生才可以。

因此,他再也沒有自己的願望了,原因他把自己僅存的一切都給了劍城。

總之,不管是哪一種,他們兩個之間的緣份都是真的。

或許一切都是註定。

((連後記都好感傷啊該死

 

 

 

其實我本來不想要解釋這麼多的!!!!(怕

但一想到天馬寶貝的犧牲我就覺得一定要給他講評(?)一下。

似乎劍城只要出現在我的文章裡面要馬很白目,要馬變得很蠢,結果這一篇變得像玻璃啊我的天。

突然弱了兩倍啊虧我把你設定成足球員。

愛哭鬼你們不要哭了小呆瓜給我抱抱就會好了拜託。

((我真的越來越噁,ㄎㄅ

 

 

 

然後給到最後還不懂結局的:天馬其實食言了((我心疼

 

 

 

最後補個ARES

33427324_1659303717520561_3042461571566534656_n  ((豪哥年度最佳代言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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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475199_1659303807520552_8722332593896292352_n  ((刷一波豪鬼

第七集的悠馬探病兼把妹妹沒有截,沒關係,視窗留給豪鬼。

還有其實,我不太能接受BG向進展,希望日野叔叔社長不要讓他們曖昧拜託((我很自私!

 

 

 

((題外話,如果是我會想要熊熊而不是花,因為熊熊可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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